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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双头案1（第1页）

大概齐能有个七八天的样子，北平城的天气都不怎么好。雨接连下了能有三天出头儿，虽说不大，可却下得特筋道儿，进了屋儿都觉着潮乎乎的，让人提不起精神头儿来。好不容易盼着雨住了，可天儿还依旧阴着，老阳儿特能沉得住气，或许是也想歇歇假，连着好几天都不露个面儿。

今儿轮到郑茂歇值，虽说只有一天，天气也不老好的，可这位足球迷还是想趁着休息日到辅仁大学球场瞧瞧友谊队的训练。球场在学校宿舍区的后身儿，离着郑茂住家不远，说来也方便，遛着弯儿就到了。

要说起这辅仁大学，可真是不简单。这所学校打从1925年始建，是着名的天主教大学，最初由罗马教廷委托美国本笃会出资创办。虽说属于私立学校，可人家却和国立清华大学还有国立北京大学校齐名。除了必须的文化课程，辅仁大学对体育活动也非常重视，体育更是必修课。所以，比学校更有名气的，就是辅仁大学的校办足球队——友谊队。从成立之初到现如今的短短三年，校队就在各类比赛中打出了大名堂。

在北平城，由五所大学组织了联合运动会，也就是北大、清华、燕京、辅仁和北平师范。别的项目不说，单单足球比赛的冠军，几乎都被辅仁的友谊队给摘走了，一度号称“北平之王”。

前些天郑茂还看过报纸，说友谊队的主力球员魏先凯让中华民国国家队看上了，正跟友谊队谈着呐，让这位足球天才往上走一大截儿，进入国家队。这消息对于北平的球迷来说，那可是件大好事儿。喜欢魏先凯的人数不胜数，大伙儿都替他高兴，能加入国家队，北平城的球迷脸上都添了光彩了。

说起民国的国家队，那更是有说不完的话头儿，他们踢出来的成绩，兹要是中国人，提起来都得竖大拇指。自打1911年民国成立之初，中华民国、日本还有菲律宾三国就成立了“远东运动协会”，足球就是其中重要的比赛项目。从1913年到今年，十五年的时间，总共举办了七次远东运动会足球赛。中华国家队除了第一届输给东道主菲律宾屈居亚军以外，其余六届那可都是冠军。没有二话，实打实的亚洲六连冠。特别是跟日本队的比赛，平平常常就是五比一、四比零之类的大比分。这说的都是正规比赛，友谊赛和热身赛之类更是神仙赶路——没人敢挡！1921年，为了筹集训练款项，国家队跟英国水兵队打了一场友谊赛，结果是7:o大败了英国人。更是有球迷统计过，中华足球队在两个月时间里，跟东南亚各国进行表演赛，总共27场，打出了胜24场，平3场的惊人好成绩，没有争议的拿下了亚洲第一。

眼瞧着明年就是第八届远东运动会了，主办国是在日本，整个民国的球迷都瞪眼瞧着呐！民国政府体育部也下来了指令：“凡我中华足球选手，务求网罗无遗，以期组成一支全国精华荟萃的劲旅。”这个时候，魏先凯要是进入国家队，那一准儿是大显身手的好时机，这小伙子前途无量啊！

就连平时忙得脚不沾地儿的郑茂，最近都养成了买报纸的习惯，密切关注着魏先凯进入中华国家队的进展。所以，即使今儿天不好，他也得跑到足球场看看友谊队的训练，先过过瘾再说。

等到了球场外一看，好家伙！虽说天儿阴呼呼的，可球场拦护网边上的人可真是不老少，好位置早就让人家占满了。郑茂只好站在后边稍高一些的地方，抻着脖子往球场里望着。现场不光是看热闹的人，边上还有好些报馆的记者，端着照相机，都想趁着这机会，拍上几张角度好的照片。

场内的训练应该才开始不久，队员们刚刚进行完体能训练，短暂休息后，就开始长传和短传的练习。郑茂看到魏先凯在稍远的地方和其他队员配合训练大腿停球跟胸部停球。饶有兴致的看了能有半个钟头，他才收回目光。场外的记者们好像又多了几个人，跟看热闹的人好言好语央求，希望能尽量往前边靠一靠。

外边还有一矮胖子，脖子上挎着照相机，一边擦汗一边绕场转悠着，一圈儿一圈儿又一圈儿，就是找不到好位置。郑茂不禁同情起这位来，瞧着那个头儿，不往高里长，光朝着横里使劲。这身形要是不挤到第一排，把照相机举起来都照不着场里的运动员。可那位却也不急，挎着相机就跟那儿晃，时不时还蹦起来搂一眼。

“哟，郑先生，您也得空儿过来了。”就在郑茂走神儿的工夫，身边有话音儿传过来。

转头一瞧，郑茂才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到了自己身边。

“哟……是秦先生啊！您也好兴致。”郑茂赶紧抱了抱拳说。

“嗨，今儿正好歇值，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瞧瞧……”男人也陪着笑说。

其实，郑茂跟这人并不是特别熟络，只知道他叫秦玉楼，北平城铁杆球迷，更是魏先凯的仰慕者，据说早前还踢过球，因为受伤就退下来了，后来好像是在一家洋人开办的什么公司供职。俩人就是在辅仁球场认识的，没深交，只是闲着聊聊球儿，满算一乐子。

俩人并肩看了一会儿，郑茂瞧见，那个挎着照相机的矮胖子又转回来了，走到一棵歪脖树跟前，伸手试了试，看样子是想爬到树上照相去。

“瞧见没，郑先生……”秦玉楼指着矮胖子说。

“内是……怎么茬儿？”郑茂望着手指的方向。

“要上树内位，日本人，一准儿没憋着好屁。”

“这话怎么说呢？”

“日本踢球那伙人，特憷咱们这边儿，甭管怎么折腾，就是踢不赢。现在都开始玩儿阴招了。您瞧这个……”说着话儿，秦玉楼把手里的报纸递给郑茂。

展开报纸扫了一遍，郑茂才明白秦玉楼的话。那是今儿早晨的平津日报，说的是前些日子的一场热身赛，中华民国对日本。那场比赛，中国队的主力球员因为脚伤没有出场，这就吃着亏呐。还有一个更吃亏的地儿，热身赛的主裁还是日本人竹内广三郎，这不是眼瞧着的不公平嘛！比赛那会儿，竹内脸都不要了，再明显不过地偏袒自家队伍，中国队好几次进攻被判越位，上半场日本队以点球领先。就是这，中华民国队也没认怂，比赛结束以后，把比分追成三比三，打平了。这样的话，就得进行加时赛，可日本队哭着喊着说比赛结束了，任谁说都不成。最后，这场比赛就有了一荒唐的结果，两队并列第一。

这不是倒霉催的嘛！

郑茂又看了一遍报导的大小标题：“中华足球不幸与日平手，结果三对三，打成平局。裁判员既不公又违章，中华力争续赛日不允。”

“这帮孙子，打不过就耍赖，有违体育精神呐！”郑茂摇摇头，把报纸还给秦玉楼。

“谁说不是？就那矮胖子跟这儿转悠，指不定憋着什么屁呐！要我看，这就是刺探训练情况，好给日本队报信儿。”秦玉楼望着歪脖树上的人说。

“您认识那日本人？”

“嗨，内位是东洋云和商社的，叫什么……平野丰，具体是什么职位我不知道。我不是在法国人的船务公司供职嘛！跟他们那儿有生意往来，见过几次，还聊过几次足球，就是简单说几句不能深聊，聊多了都容易打起来。”

“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谁瞧谁都不顺眼。”郑茂点点头，背着手站在高坡儿上，眼望着跨坐在树干上的平野丰。内位还摆弄着齁儿老沉的照相机跟那儿照相呐。

郑茂稍微动了动心思，心说这日本人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吧？想办法来阻挠魏先凯进入国家队，毕竟辅仁大学是洋人出资的地方，那么一好苗子最终的去处，指不定有什么说辞呐。这样明年的比赛，日本队的压力也就会小很多了。

站在那儿琢磨了半天，又看了一个多钟头的训练，场内的球员们排着队走了，场外的人群也就随着散了。郑茂看看歪脖树，平野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没了踪影儿，他跟秦玉楼又寒暄几句，才随着人群离开球场。